PlanB

hiiiiiiiiiii

莲花楼暇记

  东海之滨。

  

  柯厝村。

  

  这几日的太阳是好得很,许是一连下了半月余的雨,这才一放晴,村里的人便鼓足精神赶着躺儿,晒网的晒网,捕鱼的捕鱼,个个忙得不亦乐乎。就算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妪老妇,也没闲着,或门前做做针线,或屋后挖挖蚯蚓,再或田边摘摘野菜、院里扫扫地浇浇花。

  

  这里的孩童也是无忧无虑,田间海边村里相互追逐打闹各处地跑,许是太过于欢快,村里某处屋前忽然传来一声“哎呦!”,一个小女娃娃与门口正坐在摇椅上小憩晒太阳的青年双双摔倒在地。

  “李莲花!”

  小女娃娃捂着撞疼的额头还没来得及哭闹,从屋内已急急忙忙冲出一位身着锦衣的少年,见这情形先是附身确认了下摔在地上懵懵然的青年,这才自布包里拿出两块梨膏糖来,哄着女娃娃去别处玩闹去了。

  

  甫一回头,那地上的人已摸摸索索站起身来,一手正慢悠悠地拂去衣上的灰土尘屑。他明明双目已近瞎未瞎,神智也聊胜于无,却仍能端出一副温润尔雅、清风朗月的笑貌来。

  

  ……仿若当年。

  

  方多病不自觉地捏了捏拳,纤长的鸦睫颤颤,眼睛已有些酸涩,他轻咳几声,唤道:“喂,李莲花!”他小心翼翼地抬眸,面上露出几分期翼,“今日……可有想起本少爷是谁了?”

  

  这话他这俩年来每天都会问,可不知是不是这李莲花存了心要气他,那张嘴里吐出来的答案,从施文绝到肖紫衿,甚至他给他那些种的乱七八糟的萝卜取的名字都有,就是没有他方多病。

  

  李莲花闻言,凑上前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方多病瞧了半晌,似乎真在认真思索面前这少年是什么人。他瞧了好一阵子,方才开口,恍然大悟,“原来是苏姑娘,好久不见。”

  

  “苏你个头!苏苏苏!”

  方多病听了又是气又是笑。“还姑娘!还好久不见!李莲花你你你你你你可真是……!”他伸出手指着李莲花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
  

  两年了。他计较不来。

  

  曾经不可一世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,曾经聪颖无双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,现在,变成了一个傻子。

  浑浑噩噩,还不如一条狗。

  

  “你说你,这都第多少次了?”方多病嘟嘟囔囔,他没好气地剥开一颗糖塞进李莲花的嘴里,“方多病方多病方多病!要我说几年你才能记得住?”

  

  李莲花可不管他在说什么,嘴里含了糖,神情便愉悦起来了,嗓子里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,又往那摇椅上躺,一摇一晃地晒他的太阳去了。

  

  这看得方多病又是无奈又是憋闷,他咬牙骂道:“傻莲花!臭莲花!烂莲花!”他骂归骂,可还是回屋拿了一床薄衾出来,轻轻盖在那人身上。

  

  这日阳光虽好,但秋雨露晴,风起总归有些料峭。前些年这人病发寒毒的惨样还历历在目,如今又是瞎又是残又是傻,他这条命,方多病总是要替他多宝贝一些。

  

  正在此时,有人拎着几只新猎的野兔进来前院了,轻巧地将手中的猎物丢在地上,淡淡问道,“他怎么样?”

  

  方多病瘪瘪嘴,扬长了声音,“老样子呗。”方多病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,摇了摇头,而后拎起地上的野兔往后厨走了。相较往后,那傻莲花能不能好、又能活多久,还是现在给他做什么菜、烹什么汤更重要。

  

  方多病叹了口气,他早看开了。对李莲花别无所求。

  

  ……李莲花呀,活着就好。

  

  摇椅上的人正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之际,忽觉一道黑影立于面前,遮走了他身上的大半日光。李莲花掀起眼睑看了又看,他看不真切,眯了眯眼又瞧了瞧,仍是不真切。只觉恍光。

  

  “李莲花。”

  那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。

  “你近日,如何?”

  

  李莲花扯扯唇轻轻笑,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得明白,只点头答:“我很好。”

  

  那人自李莲花身旁寻了个位置、拂衣坐了下来。他闻言身形一顿,面上也淡淡流露几分笑意。“我的悲风白杨已经突破到第九层了,”来者自是笛飞声,自两年前和方多病一同寻到李莲花,他也成了这小渔村的常客。

  

  “可惜,始终找不到比李相夷更合适的对手,来陪我试试这第九层的威力。”他说这话有些惆惆然,眼神中也罕见夹带些许怀念与落寞。“……你看上的徒弟确实不错,很有几分你当年的风采。再给他个七年八年,倒还真能和我一战。”

  

  笛飞声说罢,却始终未听那人言语,转眼瞧去,李莲花已靠在摇椅上,闭眼像是又睡了过去。

  笛飞声伸手在他鼻尖探了探,呼吸平稳。是真睡去了。笛飞声轻扯唇角,随即面上又恢复了往昔的冷峻淡然,他自腰间取下一壶清酒,自酌自饮。

  

  ……也罢也罢。

  

  笛飞声从前只想着比武,倒从未想过,如此这般,同故人闲里看花、晒晒太阳也不错。

  

  世事呀,漫随流水。

  算来,也是一梦浮生。

评论

热度(6)